今時墨 作品

第 1 章

    

浮起嘲諷之色,道:“你我在遼疆,收到訊息第一時間往回趕。你可知道,遼疆使者竟比我們更快抵達,麵見老皇帝提出以和親止戈,老皇帝已經答應了他們。”賀扶亭神情也是一變:“怎麼會!?是屬下失察……”“與你無關,”顧延惜抬手製止他,“這些年我們與遼疆難分高低,不止我們會安插人手,遼疆也不是吃素的。我隻是憤恨老皇帝竟然答應得如此之快!皇祖父廢掉的和親條款他如今又撿起來用,當真是冥頑不靈!”涉及皇家,賀扶亭也不...-

初春,太子薨。

東宮太子府。

“太子病重,為何寢殿近兩個時辰無人守夜!”

初春的倒春寒颳著凜冽寒風。

涼亭之中,一人身披玄鐵鎧甲,眉眼冷峭,麵容輪廓鋒利,薄唇隱隱發白。與身上的黑鎧甲是相得益彰的冷。此刻沉眉冷目,更是讓人遍體生寒。

此人便是當朝皇帝的第七子,錦狄王顧延惜,與已經薨逝的太子顧延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。

顧延惜四年前奉命前往遼疆收複失地,不日前收到兄長意外離世的訊息,日夜兼程趕回大兗。

一群宮女太監跪在冰冷的地麵上瑟瑟發抖,幾乎就要哭出來。

“回,回殿下,”有一個宮女怯怯抬頭,小聲道,“那夜太子殿下說身體大好,忽然有興致,說要作畫一幅,但不讓人跟著,早早的遣了奴婢們不許打擾……”

顧延惜長眉一挑,賀扶亭便續道:“在何處作畫。”

宮女唯諾著說:“回殿下,在,醉雪苑。”

顧延惜鳳眸微眯,折射出攝人心魄地寒光:“醉雪苑?”

醉雪苑地處東宮西南角,有一片占地甚廣的湖泊,湖麵藕花叢生,由於蓮花開時旺盛,乍一眼看去猶如天降鵝絨。

而醉雪苑便是置身其中一間湖中亭。

顧延惜信步踏在長廊上,初春的清冷空氣伴隨著池水涼薄,沁人心脾,十分爽利,倒是個閒適安逸的絕佳之地。

這樣的地方,的確是兄長那樣的性子會喜歡的。

他能想到,被身份,律法束縛的兄長身處這樣的地方,會如何恣意。

從前和兄長一起飲酒時,兄長說他不想當太子,他這一生不想深宮諜影,隻想遨遊山河,畫遍美景。

這樣一個人,最終卻困死一方罅隙。

如此想著,顧延惜扶在圍欄上的手不由得攥緊。

這時賀扶亭走過來,道:“殿下,太和殿那邊催了。”

顧延惜按了按痠痛不已的眉心,連日的趕路,一刻也不曾歇過,睏倦之意壓都壓不住,偏生上麵那位又不肯消停。

“走吧。”顧延惜垂下手。

然而他將將邁出亭子半步,忽然餘光一道亮眼視物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
昨日下過一場春雨,那枚東西被不經意的落在花圃中,落花和泥土濺上去不少,即便如此也無法掩蓋它的芳澤。

顧延惜半蹲下去,撿起那枚白玉雕琢的牡丹珠花。

“扶亭。”

“屬下在。”賀扶亭拱手道。

“讓你查的事怎麼樣了。”

聞言,賀扶亭神情肅然,道:“殿下,先太子殿下不是在寢殿中揭難,而是在醉雪苑被髮現,當時已經氣絕身亡了,而且,先太子身上還有淤青,此前一定與誰搏鬥過。”

顧延惜站起身來,在亭子邊緣走了一圈。忽然,視線落在不遠河麵的一道波紋上。

半晌,他道:“扶亭,十多年前,遼疆供奉過一塊上等白玉,父皇那時遊曆人間,喜愛雕琢,便將那玉雕成了一朵牡丹花。你還記得嗎?”

賀扶亭道:“屬下記得。那時殿下年幼,尋陛下之時不慎將那已經快要雕成的玉牡丹碰落,其中一片花瓣因此而碎,陛下不得已又用金鑲。後來那朵玉牡丹白中點金,更是讓人歎爲觀止。”

顧延惜眸中翕動著晦暗的光澤,他回頭直直盯著賀扶亭:“那塊玉,如今在何處?”

賀扶亭道:“後來賜給沈相嫡女,沈煙華。”

“沈,煙,華?”顧延惜這才撿起那枚珠花,端詳片刻,若有所思的吐出這三個字。

——

“參見父皇,兒臣來遲,還請父皇贖罪。”

顧延惜大步邁進太和殿,爽朗作聲。身上的鎧甲未卸,行動間乒乓作響。

隻見玉案後端坐一人,龍袍加身,滿頭白髮。

抬頭看向堂下的動作有些遲緩。似乎還有些視物不當,那雙渾濁的眼睛眯了幾次,纔看清堂下何人。

“是惜兒嗎,是惜兒嗎?”皇帝將手伸向旁邊,一邊的掌事太監早已伸出手等候多時,連忙扶著老皇帝走向顧隨淮。

“回父皇,是兒臣,兒臣回來了。”

顧延惜始終跪在地上,低著頭。直到皇帝走到他麵前才把頭抬起。

皇帝用已經乾枯蒼瘦不已的手撫向顧延惜的臉,幾乎老淚縱橫,道:“吾兒,朕的惜兒。你可算是回來了!”

顧延惜又低頭道:“讓父皇掛懷至此,是兒臣不孝。兒臣罪該萬死。”

此話一出,皇帝的老淚終於縱橫滿麵,他慢慢轉過身,背對著顧延惜:“你也說萬死,他們也說萬死,你們都萬死。隻有朕,花甲之年還要忍受白髮人送黑髮人之苦,朕何哀啊!”

顧延惜神情巋然不動,卻立即低下頭去,道:“兒臣失言。請父皇贖罪。隻是兒臣久居遼疆,不能在父皇跟前儘孝,又讓父皇思念牽掛,實在是難辭其咎。”

皇帝又慢吞吞轉過身,這才親手扶起顧延惜,觸及一手冰涼時,微愣了一瞬。

“你有什麼錯,遼疆苦寒之地。你與那些蠻人對抗數年,日子又會好過到哪裡去。”

顧延惜肅然道:“保衛國土,是兒臣的職責。”

皇帝拍了拍他的肩,感歎道:“好孩子,你是朕的好孩子。隻可憐我的承兒,福薄啊。”

提及兄長,顧延惜本來僵冷的麵容稍稍鬆動,語氣緩道:“兄長生前死後皆受萬民愛戴,如今故去也必不會怨憤。倒是如果得知父皇如此傷心勞神,恐怕黃泉路上也不敢安心。”

“可是,可是這叫朕如何不傷心難過?”皇帝拍案泣道。

“朕這一生,隻有五個兒子。彥兒幼年夭折讓朕痛不堪言。弘兒腿腳不利於行難堪大任。到如今承兒也冇了,朕隻剩你和黎兒了。”

顧延惜薄唇緊抿,聞言一言不發,心卻瞬間沉到穀底。

果然,皇帝下一秒開口道:“惜兒,朕老了,說不定哪天喪鐘就會為朕而響。”

顧延惜立刻道:“父皇身體康健,定福澤綿長。”

皇帝卻揮了揮手道:“朕的身體朕清楚。如今朕隻想在這最後的歲月裡,享享齊人之樂。惜兒,回京吧。”

顧延惜垂下的手驀地握緊,眼中閃過一縷寒光,他在遼疆佈網多年,此刻收手,定是會損失慘重。

但在皇帝的眼神探究下隻能道:“好啊,遼疆風沙肆虐,生活艱苦,兒臣謝父皇恩典。”

皇帝歎了口氣:“與遼疆鬥了這麼多年,你累了,大兗累了,想必遼疆也累了。早在你來見朕之前,遼疆派來的使者已經與朕詳談好了和親事宜。”

“使者?和親?”顧延惜倏忽抬頭,詫道。

皇帝點了點頭:“使者來言,大兗嫁一女,遼疆嫁一女。以此換取兗疆百年和平。”

顧延惜沉默片刻,道:“那和親公主父皇可有人選,可是清蓉妹妹。”

其實也算明知道還問,顧清蓉是德貴妃之女,大兗唯一的公主。為表大兗對和親這件事的重視,最大概率應當會嫁她。

孰料皇帝卻搖了搖頭:“你還記得朕曾雕過一枚上等白玉牡丹?後來朕賜給了沈家嫡女,那個孩子朕記得叫煙華。朕打算收她為義女,封她為安寧公主,由她代清蓉出嫁。”

聞言,顧延惜神情驟變。

出了太和殿,賀扶亭上前為顧延惜披了件披風。

如今雖已入春,但春風颳起來依舊徹骨的寒涼。

“主子,可是又與皇上起矛盾了?”眼見主人表情陰鬱,賀扶亭低聲問道。

顧延惜嘴角浮起嘲諷之色,道:“你我在遼疆,收到訊息第一時間往回趕。你可知道,遼疆使者竟比我們更快抵達,麵見老皇帝提出以和親止戈,老皇帝已經答應了他們。”

賀扶亭神情也是一變:“怎麼會!?是屬下失察……”

“與你無關,”顧延惜抬手製止他,“這些年我們與遼疆難分高低,不止我們會安插人手,遼疆也不是吃素的。我隻是憤恨老皇帝竟然答應得如此之快!皇祖父廢掉的和親條款他如今又撿起來用,當真是冥頑不靈!”

涉及皇家,賀扶亭也不敢多加置評,隻道:“或許皇上真的隻是顧念骨肉之情。”

顧延惜冷哼一聲:“顧念骨肉之情?他若當真顧念,當初何至於將年幼的我打發前往遼疆數年未曾召回。如今不過是看到遼疆不僅冇有磨掉我的狼性,反而助我增長羽翼,唇亡齒寒罷了。”

賀扶亭問道:“那我們今後怎麼打算?”

顧延惜道:“回京之前本王早料到這種可能,隻是老皇帝冠冕堂皇的理由實在噁心。他想讓沈煙華代替顧清蓉和親嫁去遼疆。我在醉雪苑發現的白玉牡丹的確出自老皇帝之手。無論這枚珠花是在兄長出事之時或是之前丟下,他的死都必定與沈煙華脫不了乾係。”

顧延惜頓住,片刻後道:

“沈煙華絕不能嫁去遼疆!”

-來了,那我就開門見山的直言了。敢問沈小姐,這禦賜之物可是你的?”沈煙華表情不變,道:“是民女的。”顧延惜冷哼一聲:“既是你的,又為何會出現在東宮。”“民女曾受邀前往東宮參加春宴,也許是那時遺失了。”顧延惜輕釦的手指倏忽停止,雅間裡瀰漫著詭異的沉默。他站起身來,緩步走到沈煙華麵前,修長潔白的手指捏住沈煙華纖細的脖頸。“一派胡言。”沈煙華的氣息有些不穩,她被迫仰頭,空無一物的目光與顧延惜準確對視:“民...